希臘可能“既被迫又主動”離開

 

　　6月17日，希臘將再次進行議會選舉，最終是愿意接受上屆政府與“三駕馬車”(即歐盟、歐洲央行和IMF)達成救助條件的政黨上臺，還是持相反立場的政黨上臺，目前還是一個懸念。

 

　　從5月份的選舉結果來看，希臘民意中存在一個較嚴重的矛盾——一方面希臘多數民眾抵觸“三駕馬車”提出的救助條件(即希臘實行較嚴格的財政緊縮政策)，另一方面，希臘民眾仍希望獲得救助并繼續留在歐元區內。這與德國及“三駕馬車”的邏輯正好相反——希臘要想獲得救助，就必須實行較嚴格的財政緊縮。

 

　　目前看來，希臘民眾所期望的最大利益包含三個要素：一是留在歐元區以便繼續“享受”救助，二是救助的規模越大越好，三是救助的附加條件越松越好。因此，希臘下一次選舉中不大可能有某個政黨靠提出退出歐元區的主張而贏得足夠多的民眾支持；很可能是反對原定的救助條件并且向民眾承諾將要與德國及“三駕馬車”重談救助條件乃至救助規模的政黨上臺。

 

　　如果是支持已達成救助條件的政黨上臺，希臘問題或許能暫時恢復平靜。但如果是反對原定救助條件的政黨上臺，那么德國和“三駕馬車”是否愿意向希臘新政府妥協，就成為另一個具有關鍵意義的懸念。

 

　　在希臘新政府要求重談救助條件的情況下，如果德國及“三駕馬車”對希臘做出讓步，盡管這可能帶來希臘問題的暫時緩和，但會對“PIIGS”中其余四國債務危機的解決產生深遠的負面效應。如果德國及“三駕馬車”不愿做出讓步，希臘新政府因不好向本國選民交代，就很有可能做出宣布“無限期推遲償還外債”之類的事情，即走上無序違約之路。可見，在希臘新政府堅持要求德國及“三駕馬車”再次讓步的假想情形下，后者不論是選擇妥協，還是不妥協，都不會帶來好結果。

 

　　在希臘無序違約的情況下，它繼續留在歐元區的可能性將比較低。從德國的角度看，這樣的無賴國家沒有資格繼續留在歐元區；從希臘的角度看，不能繼續獲得救助，留在歐元區也不再有什么好處。其結果，很可能是希臘“既被迫又主動”地離開歐元區。希臘離開歐元區或許不足以導致歐元的完全解體，但至少也會迫使其他成員國對歐元制度進行一次“重構”。希臘無序違約勢必給本已風險高企的歐元區銀行體系帶來又一輪沖擊。

 

　　歐元區銀行體系危機長期化

 

　　如果說希臘問題的走向是一大懸念，那么，正在浮出水面的西班牙政府財政與銀行體系的危機，則是更大的難題。已被希臘、愛爾蘭和葡萄牙這幾個歐元區小國折騰得“筋疲力盡”的德國及“三駕馬車”，對西班牙這個中型經濟體的問題，不僅思想準備未必充分，而且也很有可能更感力不從心。西班牙的經濟與政府債務規模分別是希臘的4.6倍和3.5倍，這意味著，幾年來用于應對希臘危機的招數，如果拿來應對解救西班牙，可能只是杯水車薪；這也意味著，西班牙的危機所蘊含的兇險，遠超希臘。

 

　　從公開的統計數據來看，西班牙政府債務占GDP比重為68.5%，這在歐元區內不算高；但加上政府隱性負債后，這一比例就會上升至87%。更需注意的是，西班牙財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在歐元區成員國中是比較高的，2011年為8.9%。2012年該國赤字目標為5.8%，但因財政緊縮導致經濟持續下滑，2012年的實際值可能會遠高于5.8%，甚至比2011年更高。這也意味著，西班牙政府債務占GDP的比重還有快速上升的壓力。與中央財政相比，西班牙地方政府財政困境更為嚴重，債務負擔占地方政府總量1/3的加泰羅尼亞省，5月25日宣布因無法進行債務再融資而向中央財政求救。

 

　　西班牙銀行體系也面臨較嚴重的資產縮水壓力，西班牙政府財政與銀行體系正同時陷入危機——政府沒有能力向瀕臨破產的銀行體系注入資本，銀行體系也無力為政府債務循環繼續提供支撐。財政危機與銀行危機之間形成了惡性的“正反饋”效應。

 

　　6月9日，西班牙政府宣布，為了更好地進行銀行業重組，使銀行能夠給企業和個人發放貸款，促進經濟發展，西班牙政府已向歐盟申請救助。申請救助資金總額為1000億歐元(1252億美元)，資金來自歐洲金融穩定基金和歐洲金融穩定機制兩個機構。西班牙銀行有序重組基金(FROB)是唯一能夠接受這筆資金的機構，銀行只能通過該機構獲取資金。這一救助將避免西班牙銀行體系的崩潰，也避免西班牙銀行體系的債務危機向西班牙政府債務體系的危機傳導，將避免西班牙政府債務走向無序違約的可能性。

 

　　從歐洲銀行業來說，避免銀行業的破產，避免存款流失，集體推動流動性改善是一項重要任務。6月6日，歐盟公布了銀行業聯盟草案。其基本內容是：建立覆蓋歐盟所有銀行的統一的歐盟存款保險機制；建立涉及系統重要性銀行和跨國銀行的、擁有最終決策權的單一監管機構；把成員國讓渡的部分監管權力提升到歐盟層面，建立共同的銀行破產程序監管機構和共同的銀行破產基金；建立統一規則，對所有銀行進行審慎監管。

 

　　但是，該草案即便成為方案，也無法在短期內落實，歐盟的建議是到2018年最終實行。該草案實際上只涉及銀行業日常監管調整，并未涉及資本補充的來源問題。即使草案通過，歐盟或歐央行仍然不是銀行體系的最后擔保者。

 

　　歐元區內部博弈升級

 

　　需要指出，政府債務困境或風險在歐元區是普遍現象。意大利GDP和政府債務余額的規模分別是西班牙的1.49倍和2.67倍，該國政府債務規模與GDP的比例已超過120%，其10年期政府債券收益率目前接近西班牙。法國債務問題也很嚴重，2011年其政府債務余額與GDP的比例已達86%，在今年1月份失去了AAA評級。德國的政府債務占GDP比重為81%，實際上也進入了高危區間。

 

　　從較深的層次看，歐洲高債國經濟形勢惡化以及任何形式違約所帶來的損失，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德國“埋單”的。因此德國潛在的財政風險和金融機構資產質量風險實際上是很高的。

 

　　以法國總統換屆、希臘議會選舉失敗和西班牙危機爆發為開端，歐元集團財政與銀行體系的風險上了一個“新臺階”；同時，歐元內部(德國與“PIIGS”五國之間以及德法兩國之間)博弈的程度也全面升級。由此帶來的歐元集團政策前景將更加撲朔迷離。

 

　　本月，希臘17日議會選舉進行之后，G20峰會將于21日舉行，歐盟峰會將在28~29日舉行。希臘新政府、深陷困境的西班牙政府、瀕臨困境的意大利政府、立場越來越接近“PIIGS”的法國政府、德國政府以及實際上處于美國控制下的IMF將會如何表現，值得全世界拭目以待。預計G20峰會和歐盟峰會難以形成有效的危機應對方案，皮球最終只能踢給歐洲央行。

 

　　需要防范的最壞情景是：希臘新政府表現出較明顯的無序違約傾向乃至采取此類行動，且歐洲央行并不向西班牙等國政府直接提供足夠規模的資金救助。若出現這樣的情景，歐洲就可能迎來歷史罕見的亂局，世界經濟也將遭受重創。